看到远来久违的父亲,戴着黑色口罩的小娜,两只眼流露出一丝慌乱,然后小声说:
“你是怎么进来的,见过老师了吗?我现在要去吃午饭了。”
说完就转身随着下课的同学们走向了食堂。头发花白的父亲有些愣怔,看着女儿匆匆消失的背影,心中泛起一阵酸楚,这就是那个从小嬉闹给父亲撒娇的女儿吗,他不敢相信,但是揉揉眼,眼前已经失去了女儿的踪影。
三天前,晚上11点,学校宿管老师打来电话说女儿没回宿舍,上交的手机是个模型,也没去孩子在京的亲戚家,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,老师急了,打给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家长。他们夫妻更急了,大晚上上高一的女儿联系不上怎么办?出什么事儿了?几个小时以后女儿终于回到了宿舍,面对愠怒的老师,她只是说出去办了点儿事儿。至于假手机她还是一口咬定交的是真机,只是没电了,老师哂笑着当场拿出充电器,让她开机给家长打电话,小娜顿时泄气,承认了自己的错误,要求老师不要找家长,老师铁青着脸,
“这种事情谁能负责,你父母都快急死了。”
听着电话那头母亲严厉的叱咤声,小娜把手机拿的离开耳朵,但是话筒里还是传来尖锐的责问,她报以沉默,反正妈妈没法沿着电波过来。她的眼前又浮现起小时候,每次母亲凶她的样子,心还是一抖一抖的。本来以为风暴已经过去,直到昨天接到了父亲的电话,她有些不耐烦,
“还是那事儿,我又没干什么,就是和朋友出去拿了个快递,然后就回宿舍了。”
父亲压抑着怒气,
“这样吧,我就在北京,咱们见个面当面说。”
这下小娜慌了,连忙在课后找到了班主任老师,苦苦哀求,希望老师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,别再引出其他的事端。
班主任是个不到30的年轻女孩,其实她对小娜平时不听管教的做法有些生气,好在这两年在国际学校见多了这样的学生。看着小娜快哭了,她就微微点了点头。
经常经历商务场合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姑娘和几个老师发生过冲突,非常谦恭的向老师道歉自责,老师望着孩子的父亲,又看了看旁边局促不安的小娜,心有些软了,介绍完情况后,尽量用和缓的语气带出了几件孩子不遵守学校规定的事,虽然表示理解青春期的叛逆,但是也希望下次不要再犯了。
一切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凶,小娜心里想着,神色逐步平缓起来,听着父亲让她体谅父母和老师的不易,“知道知道,我还得上课呢”,说罢就走了。父亲知道老师在给自己和孩子留面子,和老师互道问候以后,一切平淡无波,起身离校。
走出校门的父亲仍然眉头紧锁,其实通过手机定位他知道女儿那天去了酒吧街,可是和谁在一起?发生了什么?他的心揪着,本来希望女儿能如实给他说出,但女儿的矢口否认使他无法追问,一旦说破万一出现不可控的后果怎么办?不闻不问,下一步怎么办?前所未有的一种无力感在大口大口吞噬着他的心。
他在想,是不是当初给女儿选择上国际学校的道路错了,原本是为了避免公立学校激烈的竞争,将来还能出国,况且住校也可以避开教育狂躁症的孩子妈妈,否则每天放学后家里鸡犬不宁,女儿原来清澈的眼神已然黯然无光。当年他带着女儿来到远离故乡的国际学校,面对美丽的校园、和蔼可亲的老师,女儿惊讶与原来学校的不同,马上就喜欢上了,看着女儿久违的快乐,妻子对远去女儿的牵挂,家庭重归安宁,他非常满意自己的英明决策,虽然一年几十万的学费还是有点心疼,但是他想了想钱还是可以再挣的,女儿的成长,家庭的和睦更重要。
没想到随着疫情封控,孩子无法回家,他们也没法来看望,只能通过视频电话沟通,慢慢的,他发现女儿变了,从活泼开朗变得逐渐沉默寡言,通电话只是例行公事。老师也换了几茬,反映孩子不合群,不遵守校规。电话里一提到这些事儿,女儿就没了音,后来就经常失联,除了没有零花钱的时候。
随着经济形势的萧条,投资的几个项目折戟沉沙,生意也越来越清淡,账上的资金在缩水,学费却在逐年上涨,支付这些费用已经开始捉襟见肘,他有心让女儿回来上学,没想遭到了女儿激烈地反对,他明白女儿已经无法再回公立学校了,面对越来越叛逆的女儿,老婆在每次摔电话之余都会恶狠狠地朝他怒吼,
“这就是你闺女,这就是你的明路,现在怎么办啊?”
是啊,怎么办?他开始无法入眠,躺在床上总是在黑暗里发呆,有时他不仅羡慕起前段时间得了脑溢血走了的老张。
这时电话响了,他定神看了一眼来电。连忙深吸一口气,带着笑意问候到
“王总,很长时间没见了,什么时间请你吃个便饭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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